“陛下!”
“伯父!”
云中君与龙凌晅两人纷纷从床边站起身,床榻之上的龙清瑶更是强撑着要坐起身。
“不必多礼了。”赢元昭看到龙清瑶面容时,脸上也现出喜色,快步向前先是按住龙凌晅,接着道:“清瑶,你快些躺下,不可轻动了。你我之间,那些繁文缛节大可作罢。”
赢元昭顺势坐到了床尾原本云中君所坐的位置,与床首的龙凌晅相对,至于云中君则是知趣的退到一边。
“陛下,你身为大胤之主,又怎么好贸然出宫离了阙都?阙都朝中谁来主持大局…”
“朕听闻你的消息,如何还能在宫中坐得住?”赢元昭将盖在龙清瑶身上的锦被向上提了提,含笑道:“你且放心,这里离阙都不过一日路程,朕轻车简从而来,只要及时回宫,谁都发现不了。看到你平安无恙,朕这颗悬了二十年的心,总算能放下了。知道这个消息,二弟他肯定也会高兴的。”
提到曾经的爱人,龙清瑶螓首低垂,显然对当年往事纠葛仍是无法释怀,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赢元昭眉飞色舞说了几句,突地眉头一皱:“二十年不见,清瑶你怎地叫我陛下?忒也生分了,还是跟当年一样,叫我一声大哥罢。”
“大哥…”
龙清瑶起初还是推辞,无奈拗不过赢元昭一味要求,还是从了他地说辞。
诡异的是,帐中几人,无论是太乙真宗地玄清子云中君,还是公孙炯陈焕等武官内焕,都对赢元昭这番不君不臣跳脱蔑礼地失仪言辞视而不见,恍若不闻。
听到龙清瑶一句大哥,赢元昭也不由龙颜大悦,神情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兄弟三人在龙清瑶地护持下游历九州,南游边疆北抵绝塞地峥嵘岁月,记忆在模模糊糊间,又重合为了面前佳人略带憔悴地俏脸,时光蹉跎,龙清瑶终究不再是当年与他鲜衣怒马并辔同游地那个白衣剑仙了。
写到这里想到了CRITTY地《煨酒忽忆旧关河》,挺好听的一首古风老歌,推荐一听。
想到龙清瑶遭此一劫,赢元昭心如刀绞,手不自觉将锦被捏紧了几分:“清瑶你这些年受苦了,你且放心,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做兄长地定然要为你报此深仇。”
“我赢元昭在此立誓,有生之年不扫平北境群妖,枉为人君!”
此言一出动了大誓,言惊四座,龙凌晅云中君等人无不相顾骇然,一时间,帐中鸦雀无声,只听得天外隐约闷雷阵阵。
“大哥,你…”龙清瑶最先醒觉过来,她也觉得颇为不妥,九州与北境厮杀多年,全仰仗北境长城自保,北境妖魔时时侵扰,岁岁犯边,九州一方每隔十余二十年才有余力北出长城,眼下云中君等这一辈地四灵神女尚未臻至大成,又怎好轻动刀兵大举出塞?
听到天外雷响,赢元昭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下言语失态,解释道:“清瑶,此事也并非全因你一人而起,我大胤被妖魔压迫侵扰千年,历代先帝无不芒刺在背,经过这百年来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下,已有了出塞一战之力。”
“最重要的是,” 赢元昭目光灼灼落在龙凌晅身上:“晅儿出山助我,他身份非比寻常,有他相助,正是天意在我,我大胤胜算可期。”
龙凌晅不想伯父地信心竟是来源于自己,一时只觉得压力如山,环顾帐中几人,云中君玄清子几人不悲不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公孙炯更是振奋之色,就是不知道他的信心是来源自龙凌晅,还是自信胤军军械甲兵之精良了。
赢元昭拍了拍床榻,语调微微低沉下来:“除此以外,清瑶我也不瞒你,大胤千年来沉疴内起,我在世一日还不至于生乱,只可惜几个孩子不成气候,我时常忧虑百年之后,无人可承此大业,若是我有生之年不能扫平北境,后续只怕希望更为渺茫。”
“罢了,不说这个了,”赢元昭摇了摇头,接着道:“清瑶你甫脱虎口,身体还自虚弱,不如同返阙都,就在宫中暂住修养一段时日如何?请宫中御医为你诊治调养一番,大哥也好与你叙叙旧。”
“这…”,龙清瑶面色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忍拒绝赢元昭:“方才云师侄正与我说起,邀我返回宗门…”
“你呀,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么?”赢元昭看了云中君一眼,却像是会错了意,叹息道:“你还是这般要强固执,当年便是如此,宁可一个人僻居荒乡野镇也不愿来阙都,也罢。”
赢元昭似乎早料到会是如此,朝身后招了招手,将身后一对少年男女召至龙清瑶榻前:“这是小女明凰,大哥所出三子,这丫头居首,这位是长子明均,还有一个小子叫做明恪,最不成器,这次索性便不叫他来了。”
“明凰/明均,见过清瑶姨娘。”赢明凰与赢明均乖巧地上前行子侄辈礼。
“都是好孩子。”龙清瑶看着眼前故人这对儿女,由衷夸赞道,“都是人中龙凤啊,大哥你方才太过谦了。”
“唉,哪里是谦辞,”赢元昭却叹了口气:“明凰这丫头稳重大方,却太过固执要强,这倒有些像你,况且她终究是女儿家,难继大宝,明均仁善有余,秉性却稍显柔弱,这点上不如姐姐,至于明恪更是终日走马斗狗沉浸荒淫,不提也罢。不好好历练一番,大胤的基业交到他们手上,大哥又如何能安心哪。”
自谦铺垫一番后,赢元昭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大哥早猜到你不愿入宫,故而将几个孩子一并带来,如今他们也到了年纪,我赢氏自古便有游历九州地传统,大哥想将他们托付于你和晅儿一段时间,就如当年,你护持我们兄弟三人在九州游历一般。”
这番话铺垫已深,说得合情合理,既是皇命,又饱含私情,让龙清瑶也找不到回绝地理由,只得道:“这……也要看孩子们的意思。”
“姨娘,我愿意!”赢明均几乎是欢呼雀跃起来,他未脱少年心性,在宫中父皇严加管束下早就按捺不住,此次亲眼目睹龙卫军大破虫花坳妖魔,更见识了皇兄与几位师傅力抗魔头墨屠的神威,心中早已羡慕向往不已。
既然能与皇兄同行,还能和云中君呼延绯几位国色天香的师傅还有神仙姐姐清瑶姨娘朝夕相处,这又叫他如何不愿意?
赢明凰虽然没有弟弟那般喜形于色,目光在皇兄俊朗面庞流转一圈后,也是面带喜色,敛衽一礼点头以示愿意。
见此龙清瑶也再无异议,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赢元昭得了龙清瑶一诺龙颜大悦,他身为大胤主君,不得轻离阙都,既然见过了阔别已久的弟妹,又将儿女相付,此行目的均已达到,与龙清瑶几人道过一声后,便引着公孙炯几人退出帐外,不再打扰龙清瑶与龙凌晅几人。
这一番别情久叙用去了不少时间,出了军帐已经是夜色暗沉如墨,赢元昭负手望着夜空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公孙炯陈焕赢礼几人沉默侍立,也是不敢打搅。
一声叹息随风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胤帝威严话语:“公孙卿,你将此次剿灭合欢宗淫徒的经过、斩获,一应大小,细细写作战报,明日一并呈将上来,早朝前朕要亲自过目。”
赢元昭此刻威势与方才面对龙清瑶龙凌晅等自家亲辈子侄时的亲和随意,几乎判若两人,即使时辰苛刻,公孙炯也不敢有丝毫异议,躬身应道:“臣遵旨。”
“赢礼。”
“臣在。”
赢元昭霍的转身,看着他面孔道:“清瑶她身陷敌手太久,生活多有不便,朕命你随侍左右,以便照应,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现她有何异常举动,即刻上报辑魔司转呈阙都,明白了么?”
赢礼不敢直面帝王,闻声忙躬身伏地应道:“臣遵旨。”
他身为赢氏世仆忠心不二,面对赢元昭略显古怪的命令也没有丝毫异议,一副不问缘由坚决执行的模样。
赢元昭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引着陈焕转身向夜色中的车马走去,便要星夜赶回阙都,公孙炯与赢礼两人伏地恭送主君,即使赢元昭与陈焕的身影一路远去消失在夜色中,仍是不敢抬头。
赢元昭为人威严强势,即使是赢明凰与赢明均在父皇面前也多有拘谨,送走了胤帝几人,军帐内气氛一下松弛下来,一旁等候已久的玄清子与云涂阳才觑的空上前与龙清瑶相叙。
“清瑶师侄…”玄清子一张口便觉得愧疚之情充塞口中:“…二十年前,都怪师祖晚到了一步…我…”
当年旧事他始终难以释怀,若是他能及时赶到,合他与龙清瑶两名真罡境高手之力,加上驰援的一众弟子,在九州境内任是灵台境的大妖也自能应付,又何至于至此?
“这怪不得师叔祖。”龙清瑶面对往日师门长辈也是唏嘘惭愧,“这要怪也只能怪弟子自己任性固执,执意离开宗门,才遭此一劫。”
龙清瑶目光转向玄清子身旁的云涂阳,有些疑惑,“这位是?”
“龙姐姐,你不记得我了么?”云涂阳不等师长开口便急切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哽咽。
见龙清瑶仍是一脸茫然,玄清子解释道:“他便是当年涂阳镇中,所能找到唯一幸存的遗孤,涂阳镇已成一片废墟,只能将他带回宗门,由云凌尘师侄收为养子,以涂阳为名,以示不忘此劫。”
“涂阳…遗孤…”龙清瑶在脑海深处翻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试探着问道:“你是……住隔壁家的……小狗子?”
“是我!龙姐姐,是我啊!”云涂阳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承认。
“竟真的是你…当年你只有这么一点,如今都是大小伙子了…”龙清瑶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的青年,心中百感交集之余也不无愧疚:“…是我给涂阳镇带来了无妄之灾…”
“不!!”提到多年前惨死于魔祸的父母亲人,云涂阳跪倒在地,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这不能怪龙姐姐,这笔血债只能记在妖魔头上,我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亲手为父母乡亲报此血海深仇…”
赢明凰与赢明均长于深宫之中,从未听闻过这般满门被灭的惨案,姐弟两面面相觑相顾骇然,龙凌晅云中君几人也同样相顾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