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余温未散的衾被间,还残留着方才交缠的炙热气息。

我侧躺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影阿姨一缕散落在枕上的乌黑长发。

发丝冰凉而柔顺,如同她的人一般,外表看似冷冽,内里却藏着无尽的温柔。

烛火在简朴的房间内跳动,将我与她的影子拉长,交叠着投射在冰冷的石墙上,仿佛是两个不分彼此的灵魂。

“影阿姨,随我回将军府吧。”我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我娘还在新城,府中只有我一人…”

原本,这只是一句理所当然的邀请,在我看来,此间事了,我们自然应当返回将军府。

然而,怀中的影阿姨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夜儿,我不能离开。”

“不能?为什么?”

“将军有令,太子一日在此,我便一日不能离开。”

我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位太子如今已成废人,还有何等重要之处?

难道不能交给信得过的其他下属代为监视?

越想越觉得不解,胸中一股无名火起,便决定再去牢房瞧瞧那位太子,没有他这个累赘,影阿姨又怎会日夜困守在此?

这与坐牢无异,简直是活生生的煎熬,一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哼…那该死的…”越想越气的我咬着牙,起身抓起外袍,胡乱地套在身上,大步流星地向房门走去。

我要将此刻所有的愤懑与不满,尽数发泄到他的身上。

“夜儿!”影阿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她迅速穿好衣衫,追了上来,担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你不要冲动。”

我将她柔软的手掌握在自己掌心,顺势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我只是想去‘问候’一下太子殿下,你陪我一起去。”

说罢,便搂着她一同走出了那间狭小的石室。

走廊里的空气比房间内更加冰冷刺骨,墙壁上的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地牢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呻吟或是铁链拖动的声响,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死寂。

这死寂,加剧了我心头的烦躁。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废太子此刻的模样,大约是蜷缩在某个角落,像条丧家之犬般瑟瑟发抖。

就在我满脑子都是如何用言语将对方的尊严碾碎时,一个突兀的女声从侧前方的一间牢房里传了出来。

“大人,冤枉啊!小女子是冤枉的!”

那声音清亮,却带着哭腔,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阵阵回音,显得格外凄厉。

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这里?

身旁的影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压低声音解释道:“是从中州来的一个江湖女子。前些日子,她在途径北境的一家饭馆里,当众说了一些对将军不敬的话,被巡逻的士兵听到,便抓了回来。”

“哦?”

一丝兴趣被勾了起来,我搂着影阿姨,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踱了过去,很快,透过栅栏的缝隙,我看到了那个喊冤的女人。

她跪坐在铺着潮湿稻草的地面上,身上穿着一条本应是雪白的裙子,但此刻裙摆和袖口已满是泥污与不知名的秽迹,看上去灰扑扑的,狼狈至极。

一头长发也乱蓬蓬地披散着,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上,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目光触及到我时,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渴望。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牢门边,双手抓住铁栏,急切地恳求道:“大人,求您明察!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从未羞辱过将军,是那些丘八血口喷人,他们冤枉我啊!”

“你是何人?”我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她。

那女子显然被我的气势所慑,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强行压下恐惧,她努力地挺直了些腰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卑微。

她抬起手,随意地将黏在脸上的乱发拨到一旁,露出一张沾着灰尘却难掩清丽的脸庞。

“回大人,小女子韩元,乃中州玄剑门的内门弟子,主修剑道。”

她说到这里,似乎找回了一点自信,声音也平稳了许多,“在江湖上,朋友们抬爱,称我为‘白衣仙子’。”

白衣仙子?

我差点笑出声来。

江湖,一个多么可笑的词。

在中州那些歌舞升平的地方,或许还有这些所谓的“江湖人”生存的土壤。

他们练着一些花里胡哨的剑法,自诩为侠客、仙子,在普通人面前耀武扬威,彼此之间互相吹捧。

一个区区三阶、四阶的武者,也敢妄称“仙子”?

在北境,在常年与蛮族厮杀的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只有劈砍的效率和刀锋的锐利。

这些所谓的“仙子”、“居士”,在我们北境军士看来,不过是一群绣花枕头,是温室里精心培育却经不起丝毫风雨的娇嫩花朵。

将他们扔到战场上,面对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战士,他们甚至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我的沉默,似乎让韩元感到了一丝不安,眼神闪烁间,声音也弱了下去。

我向前踏了一步,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我弯下腰,与她那双充满惶恐的眸子平视,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我娘什么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狠狠地砸在了韩元的心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我身旁亲昵地挽着我手臂的影阿姨,“你…你是…将军的…儿子?”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我问你,”我加重了语气,“你,说,我,娘,什,么,了!”

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

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地摇头,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摆动着,语无伦次地辩解:“没有!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我冤枉啊!我…我那天只是…只是想灌醉那几个士兵的头儿,从他嘴里套点话…谁知道…谁知道话没套出来,反而被他们……”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其中的信息量却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灌醉士兵,套话?一个中州来的“仙子”,想从我们北境的军官口中套取什么情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影阿姨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的动作很轻,却成功地将我的注意力从韩元身上转移开。

“少主,别听她胡言乱语了。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这个韩元,在门派里行为不检,勾引自己的师父,被她师娘发现后,废除了部分修为,逐出了师门。她走投无路,才想来我们北境的新城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另寻出路。”

影阿姨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牢里的韩元也听得一清二楚,随着话音落下,韩元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她死死地盯着影阿姨,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颓然地垂下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原来如此。

我心中了然,最后一丝兴趣也消失殆尽。

一个被逐出师门的浪荡货色,一个企图用美色换取前程的可怜虫。

所谓的“当众羞辱将军”,恐怕也只是她为了引起某些人注意而使用的拙劣手段,结果玩脱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对于这种人,我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被这么一搅和,我之前那股要去羞辱废太子的想法,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狼狈与不堪,让我觉得所谓的“羞辱”也变得索然无味。

我转身,不再理会牢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搂着影阿姨,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到影阿姨的房间,我松开影阿姨,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影阿姨也走到我的身后,伸出双手,温柔地按揉着我的太阳穴。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我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夜儿,还在生气吗?”她柔声问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手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我的腿上。

我环住她柔软的纤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独有的清冷香气。

“影阿姨,”我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真的不能跟我回将军府吗?”

影阿姨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嗯,不能。将军的命令,我必须遵守。”

听后我心中一阵失落,但…

“嘿嘿…既然阿姨你不能跟我回去……”我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她疑惑的眼神,然后猛地凑到她耳边,“那……我干脆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了!”

母亲不在北境,整个将军府,乃至整个北境,都是我说了算。

我想住在哪里,就住哪里…

一瞬间,所有的郁闷与不满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柳暗花明的兴奋。

“夜儿…这…这怎么行啊?你是北境少主,怎么可能再这里…”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从我腿上站起来,我怎会让她如愿?

我双臂用力,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我的怀中,耍赖般地说道:“什么行不行的?我说行就行!如今我娘不在,这北境之内,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谁敢管我?”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影阿姨敏感的耳廓上,一抹动人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脖颈蔓延至脸颊,最后连小巧的耳垂都变得晶莹剔透。

影阿姨停止了挣扎,她只是将脸埋在我的颈间,不再看我,像是默认了我的无赖行径。

看到她这副娇羞的模样,我心中更是得意,一股热流在小腹处升腾。

我嘿嘿一笑,空出一只手,伸入怀中摸索了片刻,“嘿嘿,影阿姨,你看……”

我将画册在她面前展开,手指点在了其中一幅尤为精致的图案上,“一会儿,咱们再试试这个……”

“去去去,小坏蛋!”

她啐了我一口,声如蚊蚋,却没推开我,反而任由我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画册从我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翻开了新的一页。

但此刻,我们谁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它了。

烛火摇曳,石室之内,春色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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