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指间的流沙,无声无息地滑落。
自那次浴室里滑腻而疯狂的意外之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寒假的热度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年关将近的忙碌与喧嚣。
我和苏晨之间那隐秘而炽热的“游戏”,也因着父母在家的时间变长、爷爷奶奶的即将到来,而被迫按下了暂停键。
偶尔,在夜深人静,父母房间的灯早已熄灭,我会像一只夜行的猫,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进隔壁苏晨的房间。
黑暗中,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和压抑的呻吟,以及唇舌间那短暂而激烈的侍奉与索取。
更多的时候,是我下班回家,妈妈已经在厨房忙碌,客厅里飘着饭菜的香气,苏晨或许在房间写作业,或许在客厅看电视,我们只能隔着人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灼热与克制的眼神。
那份被压抑的渴望,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无声地积蓄着力量。
直到——除夕。
清晨,第一缕微光还未穿透厚重的云层,窗外便零星响起了“噼啪”的鞭炮声,像顽皮的孩子在迫不及待地宣告新年的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硫磺、寒气和隐隐食物香气的“年味”。
家里早已焕然一新。
妈妈叶婉是这场“焕新”战役的总指挥。
窗明几净,地板光可鉴人,玻璃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和精巧的窗花。
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瓜子、花生、糖果和各色干果,红彤彤的果盘映衬着节日的喜庆。
厨房里更是热火朝天,炖肉的香气、炸丸子的油香、蒸年糕的甜香……各种诱人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馋虫直冒。
“晚晚,别光站着看啊!快来帮忙把对联贴了!”妈妈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带着忙碌的喜悦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
“来啦!”我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刚剥好的橘子,拿起爸爸苏建国裁好的红纸金字的对联和浆糊,走到门口。
苏晨也跟了过来,手里拿着扫把,准备清理门框上的旧痕。
“左边高点……哎,再高一点……好了好了,正了!”苏晨仰着头指挥,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位置。
冰凉的浆糊沾在指尖,红纸的触感带着节日的粗糙与温暖。
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苏晨站在我身后,偶尔伸手帮我扶一下对联,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我们相视一笑,眼神里是只有彼此才懂的、被节日气氛暂时冲淡却并未消失的灼热。
“贴得不错!有模有样!”爸爸苏建国背着手走过来,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仔细端详着门上的新气象,“这字写得也好,苍劲有力。”
“那是,也不看谁选的!”妈妈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金黄酥脆的藕合走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老苏,你赶紧去车站接爸妈,估摸着快到了!晚晚,晨晨,你俩把客厅再归置归置,瓜子糖果摆好,水果洗了切了!”
“遵命,叶总指挥!”苏晨笑嘻嘻地敬了个不标准的礼,换来妈妈一个嗔怪的白眼。
爸爸出门后,我和苏晨成了妈妈厨房里的“小工”。
苏晨负责剥蒜、择菜,我则被分配了洗菜、切菜的“重任”。
厨房里热气腾腾,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妈妈像个旋转的陀螺,在灶台、水池、案板间穿梭,嘴里还不停地指挥着:
“晚晚,白菜切细丝!对,再细点!拌凉菜用!”
“晨晨,蒜泥捣好了没?快点!等着炝锅呢!”
“哎哟,这油温差不多了,快把鱼递给我!”
苏晨一边笨拙地捣着蒜,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妈妈炸鱼,被溅起的油星吓得缩了缩脖子,引来我和妈妈一阵善意的哄笑。
他脸上沾了点面粉,像个偷吃的小花猫,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年夜饭的期待。
这种忙碌而充实的家庭协作,带着一种踏实的温暖,暂时驱散了心底那份隐秘的躁动。
临近中午,门外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和熟悉的谈笑声。
“爷爷奶奶来啦!”苏晨第一个冲过去开门。
门开了,寒风裹挟着两位老人的身影进来。
爷爷苏振邦穿着厚实的棉袄,戴着毛线帽,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脸上是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见到儿孙的喜悦,皱纹都舒展开来。
奶奶李秀芝则是一身喜庆的暗红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也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一进门就笑呵呵地:“哎哟,我的大孙子!又长高了!晚晚也越发水灵了!”
“爸,妈!路上辛苦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妈妈赶紧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
“爷爷!奶奶!”我笑着打招呼,帮奶奶脱下厚重的外套。
屋子里瞬间充满了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风尘和淡淡药草香的气息,以及久别重逢的热闹。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我们的手左看右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她从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塞到我和苏晨手里,“拿着!压岁钱!平平安安,学习进步!”
“谢谢爷爷奶奶!”我和苏晨异口同声,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午饭是简单的面条,寓意“长寿”。下午的重头戏,则是全家总动员——包饺子。
客厅的大餐桌被清理出来,铺上了干净的塑料布。
妈妈端出早已和好的、光滑柔软的面团和两大盆香气扑鼻的馅料:一盆是经典的猪肉白菜,另一盆是奶奶特意要求的、加了虾仁和韭菜的三鲜馅。
奶奶李秀芝是调馅的“权威”,她戴上老花镜,仔细地尝了尝咸淡,又加了点香油和花椒水,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拌,直到馅料油润发亮,散发出诱人的复合香气。
“妈,您这手艺,几十年了还是这么绝!”妈妈由衷地赞叹,开始熟练地揉面、搓条、切剂子。
爸爸苏建国则负责擀皮。他擀皮的动作不算快,但胜在稳当,擀出来的饺子皮中间厚边缘薄,圆溜溜的,大小均匀。我和苏晨的任务是包饺子。
我包饺子的手艺是跟妈妈学的,手指翻飞,动作麻利,捏出的饺子肚大边窄,像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元宝,稳稳地立在盖帘上。
苏晨就显得笨拙多了。
他学着我的样子,放馅、对折、捏合,不是馅放多了撑破了皮,就是捏得歪歪扭扭,像个站不稳的“伤兵”。
“哎呀,晨晨,你这包的什么呀?露馅啦!”奶奶眼尖,指着苏晨手里一个“开口笑”的饺子,笑得前仰后合。
“奶奶!我这是……这是创新造型!”苏晨红着脸强词夺理,手忙脚乱地想补救,结果越捏越糟。
“来来来,奶奶教你!”奶奶放下筷子,挪到苏晨身边,布满皱纹的手握住孙子的手,耐心地示范,“馅别贪多,手指要这样用力……对,捏紧实了……看,这不就好了?”
苏晨在奶奶的指导下,终于包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饺子,虽然还是有点歪,但至少没露馅。
他像得了奖似的,把那饺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盖帘最显眼的位置,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
“咱们家晨晨啊,学习上开窍了,这包饺子也得慢慢学!”妈妈一边飞快地包着饺子,一边看似随意地接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这次期末考,年级39名!比期中考进步了二十多名呢!老师都打电话来表扬了,说这孩子潜力大,肯用功!”
“真的啊?39名?哎哟,我的乖孙!真给奶奶长脸!”奶奶惊喜地拍着大腿,看着苏晨的眼神更加慈爱,仿佛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爷爷也放下擀面杖,赞许地点点头:“好小子!有股子韧劲!比你爸强!当年你爸要是肯这么用功……”
“爸!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爸爸无奈地打断,脸上却带着笑意,显然也为儿子高兴。
我坐在一旁,安静地包着饺子,听着妈妈对弟弟成绩的“炫耀”,看着爷爷奶奶脸上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喜悦,心底深处,那份一直存在的、混杂着欣慰、满足和一丝隐秘担忧的复杂情绪,此刻被纯粹的欣慰所占据。
看着苏晨在家人赞许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脸上却洋溢着被认可的、属于少年人的光彩,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确实在变好,在努力,在发光。
这份光芒,足以暂时掩盖那些在暗夜里滋生的、不为人知的藤蔓。
温馨的时光在指尖流淌。
盖帘上很快就摆满了白白胖胖的饺子,像一群整装待发的小士兵。
窗外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硝烟味,年的气息达到了顶峰。
傍晚,丰盛的年夜饭摆满了餐桌。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喜庆的春节联欢晚会,欢快的音乐和主持人洪亮的声音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共庆。
“新年快乐!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爸爸妈妈工作顺利,笑口常开!”
“祝姐姐越来越漂亮!”
“祝晨晨学习进步,更上一层楼!”
清脆的碰杯声,真诚的祝福语,交织着欢声笑语,在温暖的灯光下回荡。
美食当前,亲情环绕,这一刻的团圆与幸福,是如此的真实而饱满,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我小口抿着杯中的饮料,看着身边每一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属于家的温暖,心底一片宁静。
年夜饭在热闹与满足中接近尾声。
窗外的烟花开始此起彼伏地绽放,将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绚烂夺目。
巨大的轰鸣声和璀璨的光影透过窗户,映亮了客厅里每一张仰起的、带着惊叹和喜悦的脸庞。
“真好看!”奶奶像个孩子一样,指着窗外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赞叹。
“是啊,一年比一年热闹了。”爷爷感慨道。
看了一会儿烟花,时间也不早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倦意。
“爸,妈,累了吧?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妈妈体贴地说,“晨晨的房间,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暖和着呢。”
“好好,是有点乏了。”奶奶揉了揉腰。
这时,爸爸苏建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我和苏晨,又看了看略显疲惫的爷爷奶奶,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样,爸,妈,你们就睡晨晨的房间,安静,也暖和。晨晨……”他转向苏晨,语气自然,带着一家之主的安排,“你今晚就跟你姐挤一挤,她房间床大点。”
这个安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我心底激起了一圈涟漪!和苏晨……挤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晨。
他也正看向我,那双在烟花光影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讶、狂喜和某种隐秘期待的光芒!
但他很快掩饰下去,脸上露出乖巧懂事的表情,点点头:“嗯,好的爸。我跟姐睡。”
爷爷奶奶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笑呵呵地说:“委屈晨晨了,跟你姐挤挤。”
“不委屈不委屈!”苏晨连忙摆手,语气真诚。
妈妈也点头:“也好,晚晚房间是双人床,比晨晨的单人床宽敞点。晚晚,你晚上照顾着点弟弟,别让他踢被子。”
“……嗯,知道了妈。”我垂下眼睫,低声应道,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那份被年夜饭的温馨暂时压下的、属于暗夜的渴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瞬间复燃,带着灼人的热度。
爷爷奶奶在爸妈的搀扶下,去了苏晨的房间休息。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苏晨,以及电视里依旧热闹的春晚尾声。
绚烂的烟花还在窗外绽放,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客厅里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寂静。
苏晨转过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狡黠和灼热期待的弧度。
那眼神,像无声的邀请,又像即将点燃的火种。
咫尺之距,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新年的钟声似乎已在耳边敲响,而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充满禁忌与诱惑的“守岁”之夜,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