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圣地,云海缥缈,仙宫巍峨。
玉衡真人——柳云裳那位风韵犹存却眉目刻薄的师尊,对门下弟子关于夺仙宗以及那丝可疑的青木圣地气息的汇报,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夺仙宗?哪处泥泞里钻出来的虫子,也敢妄用‘夺仙’之名?不过是青木圣地那些伪君子玩弄的拙劣把戏,寻了个由头恶心我碧云罢了!真正的凶手…定然藏得更深。”她完全未将那听都没听过的宗门放在眼里。
“派一队执事弟子前去看看即可,若那小宗门识相,便榨干其所有价值,再灭口。若不识相,便直接灭了吧,也算杀鸡儆猴。重点,务必放在青木圣地那边!”她挥袖下令,如同拂去尘埃。
………
夺仙宗内,穆月这两日,一直在不停地汲取柳云裳的元阴,此刻他正在房中休息,他百般无聊地望向澹台月:“哎呀好无聊啊月儿!好无聊啊!天天不是睡觉就是玩那个柳云裳…好无聊啊!!”
身为现代人的他,怎么能接受不是睡觉就是做爱…做的事…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电影,即使这件事情真的很爽…可也不能只做这一件事啊!!
不累的吗!!!
“公子,可是已经厌倦了?”澹台月笑着问道。
“厌倦倒是不厌倦,只是…”穆月挠着头。
澹台月轻掩笑着,了然道:“或是公子想出去走走?真正的红尘百态,往往藏于灵根不显的众生之中。”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不过,照月儿的推算,碧云圣地的人或许会来,但绝不会是雷霆之势,我们尚有时间。”
穆月点头,内心却在吐槽:“就算来了你们也能直接秒杀吧…说什么有时间…装什么大尾巴狼!”
很快,将宗内事务交由清子和叶琉璃,澹台月便收敛了所有修为气息,宛如一对普通的富家公子与侍女,离开了山门。
他们来到离夺仙宗千里外一个依山傍水的凡人小镇,小镇看起来与穆月想象中的古代城镇并无太大不同,青石板路,灰瓦白墙,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灵气…以及凡人们脸上那种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卑微,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世界的底色。
他们来到一处酒楼坐下,可刚一坐下,就看到了酒楼的前台处…一个清亮却带着些许疲惫的女声正在与掌柜争辩。
“张掌柜,上月说好的…三筐新采的雾雨茶,您之前验货说是上品,怎今日突然压价?这些茶叶是我和奶奶熬夜赶工才……”
“小芷姑娘,话不是这么说…”胖掌柜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如今仙师们征收份额又增加了,镇上的税也跟着涨,唉…我这小本生意难做啊。你这茶虽好…但终究是凡品,卖不上价了。这个数,实在是出不起更高了。”
穆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清秀,眼神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韧与无奈。
她紧咬着下唇,看着掌柜给出的低劣价钱,眼圈微微发红。
最终,名叫小芷的少女还是妥协了,默默接过那少得可怜的铜板,小心揣好,拎起空筐,低着头快步走出酒楼。
穆月也不知为何,兴许是出于好奇,叫上澹台月便鬼使神差地起身跟了上去,澹台月眸光微动,无声地随行。
然而,穆月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悄悄地跟上那名叫小芷的姑娘时,身后的澹台月,用她那纤细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掐动,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镇外河边,小芷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河边的青石上,抱着膝盖,望着潺潺流水发呆,背影单薄而落寞。
穆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便走上前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小姐姐…哦不…这位姑娘…方才在酒楼……可是遇到了难处?”
小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回过头,看到身后这人衣着虽不华丽却气质干净,不像歹人,但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女子,更是美得不像凡人。
她稍稍放松,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让公子小姐见笑了。只是些琐事…不值一提。”
或许是穆月眼中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平和以及澹台月恰到好处释放的一丝令人安心的气息,也或许是积压的委屈实在需要倾诉,小芷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她父母早亡,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靠着祖传的几亩薄田和一手制茶手艺过活。日子本该清贫却安稳,但
“镇子归附近的黑云寨管…那寨主是个筑基圆满的仙师大人。”小芷的声音很低,带着敬畏与恐惧,“每年要上交大半收成作为供奉,若交不出,便是大祸临头。前年邻村李叔家交不出足够的灵谷,他家女儿就被就…就被仙师强行带走抵债,再也没回来…”她叹了口气。
小芷眼神黯淡继续道:“茶叶也卖不上价钱了。张掌柜说,仙师们最近需求大增,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唯独我们这些凡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不值钱。”
穆月沉默地听着,内心却很无奈。筑基期?在他认知里不过是修仙的起点…在这里却足以成为一个土皇帝,轻易主宰无数凡人的生死和生计…
听了小芷的话,穆月打算在这里待上几天,看看能不能帮上她什么?或许觉得她可怜…也或许…她跟自己是一样的人。
这几日,他时常去找小芷,有时帮她做些农活,有时只是听她说话或与她聊天,小芷从最初的拘谨,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她教穆月辨认茶叶,如何炒茶、讲镇子里的趣闻轶事,也会好奇地问穆月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不过穆月也不知道。
当然,她想象中的外面,不过是更大的城镇罢了。
穆月小心偶尔蹦出的新奇词语和想法,常逗得小芷掩嘴轻笑,称他“穆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懂得真多。”
穆月内心吐槽:“我这算不算降维聊天?不过这种感觉…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过了…还是挺好的…”
穆月甚至去拜访了小芷那位慈祥却眼盲的奶奶,老人家用颤抖的手给他泡了自家最珍贵的粗茶,絮叨着感谢他对小芷的照顾,还说什么……要是小芷以后能找到像穆月一样的男子,那她此生便无憾了。
吓得穆月不敢回应,连忙摆手说有事先行撤退,小芷的脸也涨得通红,催促着让奶奶赶紧去休息。
那一刻,穆月远离了澹台月所说黑暗的修仙世界,成为一个普通人,感受着这份温暖的平凡。
这几日,澹台月也始终安静地跟在附近,或是在客栈看书,或是在远处河边漫步,并未打扰穆月与小芷的相处。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每次在看向穆月时,总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穆月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份的宁静中了,他想着,或许可以帮小芷改善一下生活,比如留些灵石金银财宝啥的…反正清子月儿她们肯定有很多钱!
这日午后,镇上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三艘散发着淡淡灵压的飞舟,悬停在了小镇上空。
强大的威压让所有凡人瞬间噤声,惊恐地跪伏在地。
一道声音通过扩音术法响彻小镇:“黑云寨征收本月额外供奉!每户再加三成灵石或等价财物!限半日之内交齐,违令者,以藐视仙师论处!”
与穆月在逛街的小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竹篮“啪”地掉在地上。
穆月他抬起头,望向那悬停的飞舟,以及舟首那几个傲然而立、视下方凡人为蝼蚁的修士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修仙者与凡人之间那一道冰冷彻骨、无法逾越的天堑。
飞舟悬停,灵压如实质般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凡人心头,原本的市井喧嚣被死寂的恐惧取代,人们惶恐地跪伏在地,头颅深埋,不敢直视那空中代表着绝对权力与生杀予夺的修仙者。
“每户再加三成!这……这怎么交得出啊!”有老者低声哀嚎,声音却淹没在无边的恐惧里。
小芷的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穆月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穆公子…黑云寨的仙师……他们……”她的声音带着恐惧。
穆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恐惧。
他望着那几艘飞舟,舟首站着的几名修士,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前期,其余皆是炼气期,但在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面前,他们便是神。
穆月胸中一股怒气翻涌,在现代社会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前,这赤裸裸的阶级压迫令他不由得一阵愤慨。
他几乎要忍不住做些什么,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如果让月儿出手,也许后面只会给这个小镇带来更大的灾难。
澹台月在后方背着手,神情淡漠地看着空中,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别怕…先看看情况。”穆月低声安慰小芷,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他自己也确实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但见澹台月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穆月也有了不少底气。
黑云寨的修士并未降落,只是派了几名炼气弟子跃下飞舟,开始挨家挨户粗暴地催缴。
哭喊声、哀求声、以及修士不耐烦的呵斥声渐渐响起,打破了死寂,却更添绝望。
一名炼气三层的年轻修士晃到了小婉的面前,朝她叫道:“苏小芷!缴纳供奉了!”
小芷的身体一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穆月的手,低声道:“穆公子…你们快些离开吧!莫要牵连了你们。”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仙师大人。”小芷躬身行礼,声音尽量平稳,“之前的供奉家中已悉数上交,这额外的三成…可否宽限几日?小女定当尽力凑齐…”
“宽限?”那年轻修士嗤笑一声,目光贪婪地在小芷清秀的脸庞和虽被粗布包裹却难掩窈窕的身段上扫过,“拿不出也可以用别的抵债嘛!”言语轻佻,意图明显。
穆月的拳头瞬间握紧。
小芷脸色更白,后退一步,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仙师说笑了,小女子家中尚有老人需赡养照顾,还请仙师按规矩办事。”
“规矩?黑云寨的规矩就是规矩!”那修士似乎觉得被拂了面子,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抓小芷的手腕。
“她欠多少?”就在这时,一道男性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是那位一直站在小芷的身旁的男子开的口。
“月儿!”出声的人正是穆月,他朝身后看了一眼
“是,公子。”那位一直安静站在后方的绝色女子缓步上前,手中闪过微芒,一枚闪烁着温润光泽下品灵石出现在她纤纤玉指间。
那年轻修士的眼睛瞬间直了!下品灵石!这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说已是难得的修炼资源,远非世俗金银可比!在这凡人小镇,更是罕见至极!
“这……这……”他咽了口唾沫,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这位公子……您这是?”
“够了吗?”穆月耐着性子问道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那修士忙不迭地接过灵石,入手便能感受到其中精纯的灵气,喜不自胜。
“不仅够了,还有多余!公子大气!苏小芷,这次算你走运!”他贪婪地摩挲着灵石,再也顾不上小芷,点头哈腰地退开,继续去下一家搜刮了。
危机解除,小芷却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穆月,又看看澹台月,眼中充满了震惊、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她不是傻子,能随手拿出仙师都视若珍宝的灵石…
“月……月姐姐……穆公子……你们……”小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穆月内心也是愕然,他没想到澹台月还真的有钱!!
澹台月看向小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笑意:“不过是身外之物,能解燃眉之急便好,公子既已开口,何有拒绝的道理,小姑娘无需挂怀。”她的态度自然无比,反倒是更凸显了两人的不凡。
小芷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穆公子、月姐姐救命之恩!!这灵石……我日后定当……”
此刻澹台月把目光转向那些仍在哭嚎中被搜刮的镇民,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飘渺,说了一句莫名的话:“红尘蝼蚁,各有其命。今日…能帮到你,亦是缘法。”
这话语在穆月听起来超然,但感到更多的…是有些冷漠…穆月内心吐槽:“月儿这装得…我给满分!!不过话说回来,她有灵石干嘛不给我用点?直接把我堆到渡劫期不是很好?”
可穆月哪里知道,他的魔种…哪里是仅靠灵石或药材可以堆起来的?
经历了这场风波,小芷对待穆月和澹台月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敬畏,但那份感激也是真心实意。
她更加努力地想要招待好两位恩人,将家中仅存的一点腊肉也取了出来。
夜幕降临,小婉的奶奶睡下后,三人在院中坐着。
小婉捧着粗瓷碗,望着漫天繁星问道:“穆公子,月姐姐,你们……是真正的仙人,对吗?就像…就像传说中那样,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那种?”她的眼中没有对力量贪婪,只有纯粹的好奇。
“呃…”穆月挠了挠头,“应该算是吧?怎么,你也要走上修仙之道啊?”穆月反问道。
“没有没有!”小芷赶忙摆手,“很久之前我有去过宗门,他们说我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小芷虽然笑着,但语气中还有一丝落寞。
但她随即说道:“虽然我无法修行,但…但我每天都帮奶奶采茶、炒茶、制茶、煮茶!有的时候还会去附近的镇里找王寡妇学学女红!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穆月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澹台月。澹台月只是微笑道:“仙凡之路,云泥之别。成为修行者,也未必是好事。”
小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我明白了,月儿姐姐…”她不再追问,只是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穆月感觉气氛不对,说道:“怎么说呢…我们确实有些特别,但也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无所不能…就拿我来说吧,你以为我很厉害能飞天遁地吗?nonono!我和你说,我其实也是个“凡人”!只不过,有人罩着我!嘿嘿!”说完,穆月看了一眼澹台月。
穆月拍着胸脯自信道:“你别以为我吹牛哦!像月儿这样的,还有两个!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另一个嘛……”穆月想到清子,不由得发了一身寒颤。
“哎呀!总之!我保护你,小芷你就和奶奶跟我回去,在我那,肯定没人敢欺负你!你就帮我…你就帮我每天泡泡茶!对了!而且奶奶的眼睛应该还能治好!到时候,你们就好好在我身边生活,修炼就算没有灵根…应该也…应该也可以修炼的!对吧,月儿?”穆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光等待着澹台月的回应。
“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澹台月依旧维持着温暖的笑容,只不过,她眼中的担忧更加重了一些。
小芷忽然抬起头,看向穆月:“真的吗穆公子!!我…我和奶奶,真的可以跟着公子吗!”小芷激动地问道,她不敢相信,才认识了几天的两位大人,居然没有她凡人的身份,还主动请她们去“府上”居住!
“当然!”穆月笑着,“记得哈!要帮我天天泡茶!要不然,我就把你永远关在我的府上,让你永远都成不了婚!嘿嘿嘿…”穆月开玩笑道。
小芷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穆…穆公子快别打趣我了,既…既然要照顾公子的饮食,小芷怎还会…”小芷偷偷瞥了一眼穆月。
用自己只能听到的声音嘟囔:“怎还会去与他人成婚呢…”
“不过公子!我的女红可厉害了!届时到您的府上,我定会给公子缝制一件新衣裳!不…每三日都给公子做一身新衣裳!让公子天天都有新衣裳穿!”小芷激动地和穆月说起了自己的规划。
“好呀!帮我多做几件睡衣!反正回去也可能只是天天睡觉…”穆月看了看激动的小芷,笑着回应。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谈话了,这让他回忆起穿越之前的时光来,那个时候虽然是工作宅,但是偶尔的朋友聚会,也会让他非常非常开心。
“不过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就这样答应了?万一我们…”穆月问道。
小芷摇了摇头她顿了顿,看着穆月,眼神清澈而真诚:“我觉得…穆公子和月姐姐和黑云寨那些仙师大人不同…你们……是好人。”
穆月闻言,心中猛地一涩,好人?他这个身负魔种、刚刚强上了一位圣女,不停地汲取她元阴的人,自己配得上这个词吗?
可他看着小芷那双信任的眼睛,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善恶”产生了如此清晰的刺痛感。
他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对抗更庞大的恶?
还是仅仅因为,自己想要这么做?
此时的澹台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穆月脸上的挣扎,眸光深邃,未曾言语。
夜风拂过三人的脸颊,这一方小院宁静得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脆弱得令人心酸。
………
又过了平静的几日,之前在澹台月拿出一枚下品灵石替小芷解围后,小芷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穆月又在小镇停留了两日,这两日里,小芷待他愈发亲近,那层因“仙师”身份而产生的隔阂,在穆月刻意表现的平和与澹台月那种不似凡尘的淡然中,似乎消弭了许多,她甚至已经开始憧憬以后夺仙宗的生活。
“穆公子~等今年的茶叶再卖得多些,我便攒些钱,带奶奶去镇上李大夫那儿再看看眼睛。这几日听说他新得了一副方子,我怕去了您那儿就很少有机会能出来了…所以我想买几副药一起带过去…奶奶总说,想再看看我的样子。”她抬起眼,眼中有着微弱却真实的光。
穆月看着眼前这个困苦中的少女,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哎呀!我不是说了嘛!我背后有人!我跟你说哦,她叫叶琉璃,是我的…呃…妹…妹吧?反正…她用药用得可厉害了!虽然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嗯……”
穆月顿了顿,继续道:“反正你不用担心,而且我和你说哦!还有清子,你别看她总是拉着一张脸吧……其实她很好很好的!说不定她轻轻往奶奶眼睛上一指!诶嘿!眼里就好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穆月手舞足蹈地说着。
“况且我那里又不是什么监狱…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呗,怎么就不能出来了?”穆月白了一眼小芷。
穆月笑了笑,试图再让气氛轻松些:“还有啊小芷,你前天晚上答应我了哦!要天天给我泡茶!还有三日一件新衣裳,可别忘了!若是做不到,嘿嘿嘿嘿……”他用了之前玩笑的语气。
小婉的脸颊瞬间又红了起来,低下头小声嘟囔:“穆公子你又取笑我……”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手中的针线活却做得更细致了。
那天,穆月注意到她屋里的油灯亮到很晚。
又过了一日,穆月决定要去附近的镇子转转,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无论那个地方多美,最终也会厌倦的。
转个一两天,小芷和奶奶应该也做好准备了,那时候就接她们一起回去,宗里也就没这么冷清了。
临走时,小芷将一个粗布小包塞到他手里,眼神闪烁,不敢看他:“穆公子,请路上小心…还有这个…还没做完,等我做好了,过几日你回来时……再给你。”
穆月接过,入手柔软,隐约能摸出是布料的形状,开心道:“异世界限定手工艺品?感觉……还不坏~谢啦!”
穆月郑重收好,承诺过几日回来接她们,便与澹台月转身离去。小婉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
穆月和澹台月在周边镇子里又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日,穆月想多看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澹台月始终陪伴在穆月的一侧,偶尔会指点山河地势,说些以后又该如何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捕获圣女,但对小芷,只字未提。
直到第三天正午,两人距离小镇已有一段路程,正行至一处山隘。
一直神色平静的澹台月,忽然微顿,抬眸望向远处,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公子…”她声音依旧平淡,“我们回去吧。”
穆月点了点头:“回去吧,累死我了!月儿你也没告诉我都是走山路啊……”虽如此,他心中还惦记着小芷答应给他做的那件衣服,不懂自己穿上帅不帅?
两人随即折返方向,朝宗门的方向再次前进。
“这种感觉…什么鬼…?”越是接近小镇范围穆月心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还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气。
“烧什么鬼啊!这么难……”当他再次站在能够俯瞰小镇的山坡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闻……”前几日还炊烟袅袅的小镇,此刻竟有大半化为焦土!断壁残垣,黑烟未散,死寂得可怕。
穆月的心中不安又放大了一分,他看向镇子旁的那处河边小院,但只看到了一片废墟,一堆焦土…
“不……不会的…没…没有这么电视剧的情节的…开…开什么玩笑!”穆月脸色煞白,喃喃自语,此刻他的心脏疯狂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脑海。
他几乎是踉跄着,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坡,冲向那片废墟。
而澹台月静静跟在他身后,步伐依旧从容,只是看着穆月仓皇的背影,眼神深处,充满了无尽的心疼。
其实,在遇到这位小芷姑娘后,她早已推演出这可能的结局,那枚灵石是救急符,同样,也是催命符。
凡人身怀重宝,若无守护之力,便是怀璧其罪。
但她不会说,也不能说。
有些路,需要她现在的公子自己走过,有些血,需他要亲眼见证…才能刻骨铭心,哪怕,这份代价,是死亡,也包括她自己。
穆月冲进废墟,焦黑的木头和碎瓦硌着他的脚。他疯了一般用手扒开灰烬,大喊着:“小…小芷!!奶奶!!!”
然后,他在原本应是内屋的位置,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小芷年迈的奶奶,那个眼盲却慈祥的老人,倒在坍塌的房梁下,身体早已冰冷僵硬,布满皱纹的脸上凝固着惊恐与绝望。
而就在不远处,苏小芷……那个几天前还带着羞涩笑容为他缝制衣服的少女,此刻赤裸着身子…原本清秀的脸庞一片青紫肿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淤痕和挣扎的痕迹…下身肿胀,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土地。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昏暗的天空,同时也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有凝固的绝望和无尽的痛苦,她就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穆月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他的目光落在小芷手中那件未完成的衣服上,用料比不得他身上这件,且用料廉价,但针脚很密,看得出用了很多心思,也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又怀着怎样的心情缝制的…是为了感谢他那枚“解围”的灵石吗?
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
穆月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将那件衣服拿过来,但指尖已经干涸的血痂时,他又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突然想起小芷说起要治好奶奶眼睛时眼里的光…
想起自己说现代词汇时,小芷一个劲地追问他是什么意思…
想起她羞涩地说“穆先生又取笑我…”时泛红的脸颊…
想起她塞给自己布包时那欲言又止的期待…
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接她们去过好日子…天天给自己泡茶…做给自己新衣服…
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如今却已天人永隔,而且是如此凄惨、如此屈辱的方式!
“你妈的!!!!我操你妈的!!!!!!”穆月双拳不停地锤着泥泞的地面,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愤怒和………滔天的杀意。
他猛地转向一直静立在一旁,仿佛与这惨剧毫无关系的澹台月,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谁?!!!!告诉我!!!是谁!!!!”
澹台月平静地与他对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回公子,是黑云寨。是那枚下品灵石,让他们认定小芷家藏有更多宝物,怀璧其罪,杀人夺宝,在这修仙界,是常态。”
“灵……”穆月愣住了,但不一会儿穆月便死死盯着她,他不是傻子,从澹台月之前的淡漠和此刻的平静中,他瞬间猜到了什么,但她没有阻止,甚至没有提醒。
“你…你早就知道?!你……”穆月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近乎失控地吼道,“你早知道会这样对不对?!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说!!!!”
澹台月任由他抓着,眼神深邃如渊回答:“公子,月儿那时曾说过,红尘蝼蚁,各有其命。有些劫,避不开。我若提前告知,或强行干预,或许能救下她们一时,但因果纠缠,下一次劫难或许会更加酷烈。更何况……”她顿了顿,看着穆月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公子也需亲眼看到、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各有其…命?去你妈的命数!”穆月第一次对澹台月爆了粗口,他指着小芷和奶奶的尸体。
声音嘶哑吼道:“她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你们是修士,然后他妈随手给出的一块破石头,就能决定她们他妈的的生死?!!”
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以为自己穿越而来,有三位渡劫大能护着,自己玩玩仙子,搞搞圣女,这日子也就过了…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在这个世界,凡人的生命是何等轻贱!
而他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成了小芷与奶奶的催命符!
澹台月沉默了片刻,看着穆月近乎崩溃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愧疚与痛苦,但她知道,这是必须的。
但还是微微躬身:“是月儿思虑不周,请公子责罚。”
这反而让穆月更加烦躁,他知道,根源不在于月儿是否预见,而在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在于黑云寨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渣滓!
是啊!
他需要明白……他早就该明白!
从月儿和琉璃的过去…从自己对柳云裳的所作所为,他就该明白!
这个世界…没有道理可讲,只有弱肉强食!
他缓缓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看着那件未完成的血衣,看着澹台月那张绝美却冷漠的脸庞,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气,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穆月不再咆哮,声音沉得可怕,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
“月儿。”
“在,公子。”
“找到黑云寨,让他们全部…给小芷和奶奶陪葬!!”
这是穆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下达灭绝的命令。
澹台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她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依公子所言。”
“公子在此等候,还是随月儿同去?”澹台月问道。
穆月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留在这里,你去吧…”他要亲手埋葬她们,他要留在这里,送她们最后一程。
“月儿去去就来。”澹台月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晚霞之中,朝着黑云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对她而言,这并非一场战斗,而是一次清理。
院子里,只剩下穆月,和两具冰冷的尸体。
微风吹过,也带来远处镇民压抑的哭泣。穆月独自站在死寂的院落中,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无比孤寂。
他缓缓坐在烧焦的门槛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衣角染血带有小小“穆”字的半成品衣裳,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不停地耸动,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咬紧牙关的泪水…和几乎要将心脏碾碎的痛苦。
而远方的黑云寨,即将迎来一场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来自渡劫期大能的毁灭性打击,这场因一枚下品灵石引发的惨剧,将以一个山寨的彻底覆灭作为终结,并将在穆月的心中,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此刻,夺仙宗山门外,碧云圣地的问罪飞舟,正与面色不愉的叶琉璃,对峙到了一处,山雨,终于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