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线与翻飞之币

“奥赫玛荣耀杯”的冠军奖杯,如同最耀眼的太阳,在学院的上空悬挂了好几天。

胜利的喜悦如同醇厚的蜜酒,浸润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让空气都带上了一丝甜醺醺的味道。

作为冠军队伍的核心成员,穹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

其中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那刻夏教授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冷峻的脸上,竟然也连续几天没有挂上嘲讽的冰霜。

他不仅没有再布置那些能让人大脑超载的课后作业,甚至连例行的“留堂批判大会”也一并取消了。

这突如其来的仁慈,让所有炼金术系的学生们都受宠若惊,度过了一段久违的、如同假期般平静而美好的时光。

这一天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穹正与风堇和遐蝶并肩走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如同精灵的舞步。

“……所以说,那只大地兽宝宝最后还是被那刻夏教授给收养了,现在就养在他的办公室里呢。”风堇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神悟树庭研究所里发生的趣闻,她那双水汪汪的粉色眼眸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那……那它会不会把教授的实验器材都给弄坏呀?”遐蝶有些担忧地问道,她下意识地挽住了穹的另一只手臂,这个小小的、亲昵的动作,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穹感受着从左右两边手臂传来的、同样柔软温暖的触感,听着耳边少女们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语,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

这种平和而又甜蜜的日常,正是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最宝贵的“开拓”风景。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个焦急的身影所打破。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图书馆门口时,一个穿着华丽金色长裙、本该永远保持着高贵与从容的身影,却以一种与其优雅气质完全不符的慌乱姿态,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是阿格莱雅。

她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此刻略显凌乱,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浅笑的嘴角紧紧地抿着,那双金色的、如同融化了的黄金般的眼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愁容。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视线焦急地扫过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学生,像是在拼命寻找着什么。

“阿格莱雅阁下?”遐蝶是第一个发现她异常的人。

听到呼唤,阿格莱雅猛地转过头,当她看到穹他们时,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是你们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

“阿格莱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穹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他从未见过这位总是如同女王般游刃有余的金织女士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

阿格莱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

最终,那份对朋友的担忧还是战胜了她那份属于强者的骄傲。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求助的语气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赛法利娅?”

赛法利娅?

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阿格莱雅对赛飞儿的专属称呼。

“赛飞儿吗?没有啊。”风堇摇了摇头,“我们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她。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她……”阿格莱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她不见了。”

“不见了?”穹三人同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两天前……”阿格莱雅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倾诉,“两天前,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就收拾了东西,‘离家出走’了。”

大吵一架?

穹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中,赛飞儿和阿格莱雅虽然总是喜欢斗嘴,一个管对方叫“裁缝女”,一个管对方叫“小骗子”,但那种斗嘴里,更多的是一种亲人间的、带着一丝宠溺的打情骂俏。

像“大吵一架”甚至“离家出走”这种严重的词语,似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们之间。

“吵架的理由……是什么?”穹试探性地问道。

阿格莱雅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没有明说:“只是一些……一些误会。”

看到她不愿多谈,穹、风堇和遐蝶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能感觉到,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难以对人言说的隐情。

“那我们帮你一起找吧!”善良的风堇立刻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嗯!”遐蝶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场以寻找“离家出走的猫耳少女”为目标的临时搜救行动,就此展开。

然而,在偌大的奥赫玛魔法学院里,想要找到一个存心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诡计之泰坦的半神,那个拥有着“翻飞之币”、可以随时随地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的赛飞儿。

他们分头行动,找遍了赛飞儿平时可能会去的每一个地方——训练场最高的塔楼顶端,商业街最热闹的游戏厅,甚至是那刻夏教授办公室门口那棵据说能看到全学院风景的歪脖子树……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一个小时后,精疲力尽的四人再次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汇合。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穹看着阿格莱雅那张愈发憔悴的脸,冷静地分析道,“赛飞儿的翻飞之币让她拥有绝对的主动权。如果我们只是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恐怕找到明天也找不到她。”

“那……那该怎么办?”阿格莱雅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那双总是充满自信的金色眼眸中,此刻竟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位在翁法罗斯的战场上,面对绝灭大君都未曾退缩过的坚强女性,此刻却因为一个女孩的离去,而显得如此脆弱无助。

穹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阿格莱雅与赛飞儿之间的羁绊,远比他想象中要深沉得多。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对阿格莱雅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赛飞儿……在她伤心或者难过的时候,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不是她平时喜欢玩的地方,而是那种……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能够独自舔舐伤口的‘巢穴’。”

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阿格莱雅那被焦虑所封锁的记忆之门。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恍惚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一个遥远的、布满了灰尘与蛛网的午后。

“……裁缝铺。”她用梦呓般的声音,轻声吐出了一个词。

“我……和赛法利娅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在奥赫玛旧城区,那间属于我的、现在早已废弃了的裁缝铺里。”

找到了!

穹的心中一喜。

“好,那我们就去那里!”他当机立断,“不过,阿格莱雅,你先不要过去。”

“为什么?”阿格莱雅不解地问道。

“你们现在还在气头上。如果她看到你,说不定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再次跑掉。”穹耐心地解释道,“我先一个人过去找她。等我确认她情绪稳定了,没问题了,再联系你,让你赶过来。可以吗?”

阿格莱雅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穹说得有道理。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奥赫玛旧城区,是一片被时光所遗忘的角落。

这里的建筑大多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古老风貌,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蜿蜒曲折,两旁的店铺大多早已关门歇业,木质的招牌在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诉说着岁月沧桑。

穹凭着阿格莱雅给出的模糊记忆,在如同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最终,找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挂着“金织工坊”牌匾的店铺。

店铺的门虚掩着,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穹轻轻一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布匹霉变以及灰尘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他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一幅被定格在时光中的油画。

阳光透过布满蛛网的彩色玻璃窗,在空气中投射出几道昏黄而又斑驳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懒洋洋地飞舞。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布料、人形模特以及生了锈的缝纫工具,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显得寂静而又萧索。

穹放轻了脚步,开始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仔细寻找。

终于,在房间最深处的一个堆满了破旧布匹的角落里,他看到了那个他寻找已久的身影。

赛飞儿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之间。

她那身总是充满了活力的怪盗装此刻显得有些黯淡,那条本该总是俏皮地晃来晃去的、拥有着漂亮渐变色的猫尾巴,此刻也无力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就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受伤的小猫,独自一人,躲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穹的心,没来由地一疼。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那个蜷缩着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狡黠与自信的、此刻却写满了委屈与伤痕的俏丽脸庞。

她的那双本该如同蓝宝石般清澈透亮的眼眸,此刻红肿得像两颗熟透了的桃子,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看到穹的到来,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将头扭向一边,用一种带着浓重鼻音的、倔强的声音说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没有使用翻飞之币离开。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身旁缓缓地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阿格莱雅很担心你。”他用一种尽可能平缓的语气说道。

提到那个名字,赛飞儿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她将头埋得更深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哭腔:“她才不会担心我……在她心里,我……我永远都是那个满口谎言、不值得被信任的小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穹轻声问道。

或许是穹那平静而又充满善意的态度让她卸下了一丝心防,又或许是她心中那份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与痛苦实在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赛飞儿沉默了许久,终于用一种断断续续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开始讲述两人吵架的原委。

原来,自从翁法罗斯的大战结束,自从她不再需要借助“诡计之泰坦”那份需要靠谎言来驱动的力量之后,赛飞儿就再也没有编织过一次谎言,也再也没有偷过一件东西。

她努力地,想要撕掉过去贴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标签,想要成为一个值得被所有人,尤其是被她最在意的阿格莱雅所信任的人。

然而,几天前,学院里发生了一起失窃案。

一个贵族学生丢失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魔法项链。

因为赛飞儿曾经那“怪盗”的赫赫威名,学院的保卫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对她进行了例行询问。

这本没什么。赛飞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坦然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让她真正感到崩溃的是,在整个询问过程中,闻讯赶来的阿格莱雅,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没有像赛飞儿所期望的那样,站出来,对自己最了解的、视如己出的女孩说一句——“我相信她,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那份沉默,在赛飞儿看来,就是最尖锐的利刃,最致命的毒药。

那份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指责和审问,都更能将她彻底击垮。

“……她不相信我。”赛飞儿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那红肿的眼眶中滚落,砸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在她心里,我赛法利娅,永远都是那个会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满口谎言的小偷!我所有的改变,所有的努力,在她看来,都只是……一个笑话……”

她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回荡在这间寂静而又萧索的旧裁缝铺里,听得穹心中一阵阵发酸。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一丝颤抖的、充满了无尽温柔与心疼的女性声音,从店铺的门口,缓缓地响起。

“不,不是那样的,赛法利娅。”

赛飞儿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和穹同时回过头。

只见阿格莱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里。

她就站在门口那片昏黄的光影里,那张总是带着高贵与从容的美丽脸庞上,此刻早已被两行清泪所浸湿。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比阳光还要温暖的、足以融化一切冰雪的浓浓爱意与愧疚。

她一步一步地,缓缓地,朝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她此生最珍视的宝物,走了过来。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之所以没有开口为你解释,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赛飞儿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我害怕,如果由我这个‘金织’阿格莱雅站出来为你辩解,反而会给你带来更多的、不必要的怀疑和揣测。他们会说,‘看啊,那个曾经的怪盗,现在有金织工坊的主人做靠山了’。他们不会相信你的清白,只会将你的改变,归结于我的庇护。”

阿格莱雅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那只总是编织着华美金线、此刻却微微颤抖着的手,轻轻地、珍而重之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在我心中,赛法利娅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永远都值得被相信。”

她的目光是如此的真诚,如此的温柔,足以融化世界上最坚硬的寒冰。

“我永远……也永远不会,用我那些冰冷的金线,去试探我最心爱的、独一无二的……赛法利娅。”

阿格莱雅的话语,像是一道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赛飞儿心中那道由“不被信任”的恐惧和“被抛弃”的委屈所筑起的、坚固的堤坝。

“哇——!!!!!”

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那股汹涌澎湃的情感,发出一声响亮的、充满了无尽委屈与释然的大哭,然后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巢的、伤痕累累的幼鸟般,猛地扑进了阿格莱雅那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里,将自己所有的泪水与不安,都尽数宣泄出来。

阿格莱雅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中这个失而复得的、她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宝物,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华美的金色长裙。

她也同样在无声地流着泪,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满足与幸福的、温柔的微笑。

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幅终于和好如初的、如同母女般的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他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真好啊……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而又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如同颁奖词般庄重地响起。

“干得漂亮,男主角。”

黑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如同发现了绝佳实验数据般的兴奋。

“就在刚才,系统监测到,阿格莱雅与赛飞儿之间因为‘亲情’与‘信任’所产生的双向情感链接,其信号强度瞬间突破了临界阈值。”

“恭喜你,她们两个的实体化标准,也同时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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