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三天,终于可以结束了。
陆妗鸢心中松了口气,布下大阵封锁千里后。
她青丝飞扬,在其背后,漆黑的火焰无声燃起,瞬间蔓延千丈,勾勒出一头神骏威严,却充满不祥与死寂气息的黑色朱雀虚影!
虚影双眸如同两团燃烧的深渊,漠然俯瞰世间。
陆妗鸢抬手虚握,黑色火焰在她掌中凝聚,化为一柄造型古朴,缠绕着黑色火舌的长弓。
弓身似朱雀展翼,弓弦无形,却散发着切割空间的锐利感。
她捏住弓弦,弯弓满月。
一支由黑色火焰凝聚而成的箭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弦上。箭尖所指,空间扭曲塌陷,散发出令三位妖圣神魂皆悸的恐怖气息!
“人族!你太过放肆!”
金猿妖圣再也按捺不住,魁梧的身躯金光爆闪,显露出部分本体特征,肌肉贲张如黄金浇筑,金色电弧在体表噼啪炸响,怒发冲冠,“好言相劝你不听,真当我圣灵山无人?”
“金猿,稍安勿躁。”玄龟妖圣拄着拐杖,踏前一步,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他看向陆妗鸢,声音沉缓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
“陆道友,此阵一布,封锁我圣灵山千里,已是公然践踏我妖族圣地尊严。你实力超绝,老朽佩服。但如此肆无忌惮,难道就不怕彻底挑起两族战火,生灵涂炭?你背后的势力,乃至整个大干人族,可都准备好了?”
陆妗鸢红唇轻动,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轻蔑,她甚至懒得调整箭矢的方向,就这么随意地指着前方,声音柔媚却字字如刀:
“战火?生灵涂炭?就凭你们这些……躲在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的所谓妖圣?”
她轻轻摇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莫说你们了,当年青龙修为通天,不还是被打到灰飞烟灭。尔等偏安一隅,守着祖上余荫,也配威胁本座?也妄议战火?”
“放肆!”金猿妖圣双目赤红,狂暴的妖气冲天而起,手中金色雷光凝聚成实质的战斧虚影。
白蛟妖圣所化的宫装女子,脸色也彻底冰寒,周身有寒冰风暴隐现。
哪怕是犹如老好人的玄龟妖圣,此刻那浑浊的眼眸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怒意。
当年的青龙,是妖族的光芒与希望,也是她,让妖族过上了一段有尊严的时光,如今听陆妗鸢如此轻蔑提及,他们怎能不怒。
陆妗鸢却是浑然不惧,她好整以暇地,给出了最后通牒:
“现在,退开。本座只取下方那人,无意与尔等多做纠缠。”她顿了顿,箭矢上的黑炎猛地窜高数尺,声音陡然转厉,杀意凛然如严冬降临:
“若再敢阻拦半步……”
“本座今日,不介意大开杀戒!”
“猖狂!臭娘皮,老子老子弄死你!”金猿妖圣脾气最为暴烈,哪里还忍得住,怒吼一声,手中金色雷斧悍然劈出,一道横贯天际的金色雷霆斧芒,撕裂长空,朝着陆妗鸢当头斩落!
也就在他动手的同一刹那。
陆妗鸢扣着弓弦的手指,骤然松开,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骂自己了……
没有声音。
那支黑色的火焰箭矢,消失了。
下一刻。
噗!
金猿妖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狂暴的气势瞬间凝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金光璀璨的胸膛。
那里,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不知何时出现。
没有鲜血喷溅,因为伤口边缘的血肉、骨骼、乃至护体妖元,都在瞬间被那黑色火焰焚化、湮灭,化为虚无。
空洞边缘,黑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仍在无声而迅速地蔓延、侵蚀!
“呃……啊……”金猿妖圣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闷哼,周身金光急速黯淡,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金猿!”白蛟妖圣与玄龟妖圣又惊又怒!
他们万万没想到,陆妗鸢出手如此狠辣果决,更没想到,她那黑色火焰箭矢威力恐怖如斯,竟能一击重创同为妖圣层次,以肉身强横着称的金猿!
大战,再无转圜余地,轰然爆发!
白蛟妖圣长啸一声,显化本体,一条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寒之气的千丈白蛟盘踞天空,龙口一张,无尽的玄冥寒潮化作冰封万物的洪流,席卷向陆妗鸢!
玄龟妖圣也不再言语,同样显化本体,龟甲之上符文亮起,厚重无比的土黄色光芒弥漫,形成绝对防御的同时,一道道蕴含着大地脉动的恐怖冲击波,无声无息地碾向陆妗鸢!
陆妗鸢面对两位暴怒妖圣的含恨一击,艳丽的面容上毫无惧色,反而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兴奋。
她背后黑色朱雀虚影长鸣,双翼一展,无边黑炎化作焚天火海,与玄冥寒潮轰然对撞!
冰火交织,蒸发与冻结同时发生,天空一半化为炽热地狱,一半化为极寒冰域!
而她本人,则再次拉开了那柄恐怖的黑炎长弓,箭矢所指,正是操纵大地之力的玄龟妖圣!
以一敌二,她竟丝毫不落下风。
道枯无级别的战斗,彻底展开!
道蕴碰撞的余波,令千里封禁大阵都剧烈荡漾,下方山河变色,黑色流火坠落之地,万物凋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李淮安,他的血色法相,正对着那扇震颤越来越剧烈的天门,发动最疯狂的冲击!
门缝,正在一点点扩大……
镜中仙的虚影悬浮在狂乱的灵气乱流中,望着天上地下两处绝境,镜面光华急促闪烁。
圣灵山上空,焚天黑炎与玄冥寒潮的碰撞达到顶峰,毁灭的波纹肆虐,连空间都出现细密的裂痕。
陆妗黑炎长弓引而不发,箭矢锁死玄龟妖圣气机,逼得两位妖圣全力防守,一时难以前进半步。
就在这时。
“阁下,真当我妖族软弱可欺吗?”
一道低沉雄浑的叹息,响彻云霄,带着历经万古的沧桑与隐忍到极致的怒意。
轰!轰!轰!轰!
圣灵山主峰方向,四道气息更加晦涩,甚至带着一丝丝蛮荒气息的磅礴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颜色各异,彼此交织,引动整个盘桓山脉深处的地脉都在微微震颤!
又是四尊妖圣!
虽然气息略有浮动,似乎并非全盛状态,但四股道枯无级别的威压联合在一起,如同四座太古神山骤然压落,瞬间改变了局势。
陆妗鸢秀眉微蹙,拉满的弓弦稍稍松弛了一丝,箭矢上吞吐的黑炎也收敛了几分。
她固然不惧眼前三圣,但若再加上四尊同级别妖圣,形势便截然不同了。
“吼……咳咳!”胸口被洞穿,正以妖力艰难抵御黑炎侵蚀的金猿妖圣见状,精神一振,就想再度扑上。
“金猿!且慢!”
玄龟妖圣低喝一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妗鸢,尤其是她手中那柄黑炎长弓,和身后死寂却更加危险的黑色朱雀虚影。
他转向陆妗鸢,声音沉重:“道友,你重伤我族妖圣,又布下封禁大阵,若再执意妄为,今日恐怕难以善了。此刻退去,我等……可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
哪怕是如今这个局面,他们也不敢打下去。
并非忌惮陆妗鸢,而是担心事后遭到人族的报复。
妖圣,他们不止七位。
但妖圣之上,他们却一个也拿不出来。
反观人族呢?第十三境的存在先不说,但十二境一定是有的,灭他们盘桓山脉,和拍死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如今妖族的现状,哪怕被别人打上门来,也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陆妗鸢红唇微抿,目光扫过那四道升腾而起的妖圣气息,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以多欺少?”
她轻声开口,玉手一翻,一枚通体月白色的玉牌,出现在她掌心。
玉牌甫一出现,并无强横威压散发,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净、高渺、仿佛超脱于此方天地的道韵流淌而出。
周围的狂暴灵气,肆虐的黑炎与寒潮,在靠近玉牌三丈范围内时,竟都莫名变得温顺下来。
陆妗鸢托着玉牌,声音依旧柔媚,却透着一股寒意,传入每一位妖圣耳中,也传向那四道光柱的源头:
“论叫帮手……本座似乎,也不差?”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牌,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若诸位执意要以多欺少,那本座……也不介意将我那脾气不太好的师妹,唤来此地,与诸位聊一聊。只是到时候,她若动了真火,可没本座这般好说话了。”
玉牌上,那点星光似乎微微亮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轰!
无声的精神冲击席卷天地!
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生命本源层次!
在场所有妖圣,包括重伤的金猿、戒备的白蛟玄龟,以及圣灵山主峰那四道刚刚升腾而起、气势汹汹的气息,全都猛地一颤!
那玉牌散发出的道韵……清冷,高邈,圆满无暇,隐隐超脱于人道之上!
带给他们的并非力量上的压迫,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感,如同蝼蚁仰视苍穹,凡物直面真仙!
若非天地铁律,十境及以上存在不得无端干涉尘世,他们几乎要怀疑,炼制这玉牌的主人,已然登临仙道!
那四道意图施压的妖圣气息,如同被无形巨手骤然扼住喉咙,光华剧烈闪烁几下,随即以比升起时更快的速度,仓皇收敛,退回山峰深处,再无半点声息。
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蛟身子不安地盘旋着,硕大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忧虑,她想到了女儿之前对自己的请求……
但此刻,那玉牌带来的威慑,以及陆妗鸢口中那位“脾气不好”的师妹,让她心中最后一丝挣扎也烟消云散。
妖族,可经不住这种人族大能的怒火。
她看向陆妗鸢,声音干涩:“阁下……当真只带走那青年便罢?绝不波及我圣灵山其他生灵?”
陆妗鸢指尖收起玉牌,那令人心悸的道韵随之消散。她微微颔首,语气不容置疑:“本座目标,仅他一人。”
金猿妖圣胸膛剧烈起伏,周身电闪雷鸣,不甘地低吼一声,却被玄龟妖圣以眼神死死按住。
三位妖圣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屈辱。对方亮出的底牌,已非他们所能抗衡。
继续僵持,除了为圣灵山招致灭顶之灾,毫无意义。
“唉……”玄龟妖圣长叹一声,苍老的身形仿佛佝偻了几分。
金猿、白蛟、玄龟三位妖圣,纷纷收敛了所有敌意与气息,重新化为人形,默默退开一段距离,将通往李淮安方向的道路让出。
他们不再看陆妗鸢,也不再看向下方,仿佛瞬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身影缓缓淡去,消失在原地。
障碍,彻底清除。
陆妗鸢不再耽搁,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李淮安冲击天门的那片法则空间附近。
此刻的李淮安,状态凄惨无比。
法相残破不堪,左臂连同半边肩膀彻底消失,胸口有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周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有血煞之气逸散,又被他疯狂地从那逐渐扩大的天门缝隙中,汲取出的天地本源之力强行弥补、重塑。
他已彻底癫狂,眼中唯有那扇门!最后一丝属于“李淮安”的理智,早已被无尽的痛苦、暴戾和突破的执念吞噬。
“吼!”
法相发出惨烈的咆哮,凝聚最后所有力量,仅存的右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砸在那已然洞开近半的天门之上!
咚!
这一次的巨响,仿佛开天辟地!
紧闭的千丈天门,终于……轰然洞开!
无尽七彩霞光,如同决堤的洪流,自门后奔涌而出,瞬间将残破的血色法相淹没!
那并非普通的灵气,而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精华,蕴含着造化精华!
法相残躯在七彩霞光中疯狂蠕动、生长、修复!眨眼间,不仅恢复如初,更是进一步膨胀、凝实!
一百五十丈!一百八十丈!二百丈!
最终,一尊高达二百余丈,通体如血晶雕琢。
肌肉虬结、面目狰狞如远古魔神,眼中燃烧着血色火焰与混沌气息的庞大法相,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
恐怖的威压,混合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赫然已是真正的二品天门境!
然而,法相心口位置,李淮安的真身却是双目血红,面色癫狂,气息极为混乱,显然已彻底失去理智。
“正好省事!”
陆妗鸢眸光一闪,就要出手擒拿。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直悬浮在法相附近,光华内敛的青铜古镜,在天地之门洞开、七彩霞光喷涌的刹那,镜面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走!”
一道清冷的女子意念响起。
只见古镜化作一道血色流星,无视狂暴的法则乱流和七彩霞光,瞬间射至那二百丈法相的心口处,镜面光华一卷,将疯狂的李淮安,连同他那刚刚成就的庞大法相虚影,一股脑儿地摄入镜中!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显然蓄谋已久,就等着李淮安突破成功的时机!
得手之后,镜面光华急速内敛,古镜本身一阵模糊,就要遁入虚空,远走高飞!
“哼!想走?”陆妗鸢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她费尽周折,震慑群妖,岂容这面破镜子在她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定!”
她玉指朝着那即将虚化的古镜一点,口中清叱!
言出法随!一道无形无质的封禁之力,如同最坚韧的规则锁链,瞬间缠绕在古镜之上!
嗡!
镜身剧烈震颤,发出哀鸣般的嗡响,遁入虚空的过程被强行中断、禁锢!
镜面光华乱闪,却无法挣脱。
陆妗鸢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身形如鬼魅般闪烁,下一刻已出现在被定住的古镜旁,一把将其牢牢抓住。
“区区器灵,也敢在本座面前玩弄伎俩?”
她指尖用力,一股霸道的灵力涌入镜中,强行镇压古镜,同时冷声道,“把李淮安吐出来,本座或可饶你不毁。”
镜面之上,血色光华再次凝聚,那道身姿曼妙的女子虚影浮现,面容依旧模糊,但气息似乎有些紊乱。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权衡利弊,随后意念传出,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好。”
陆妗鸢闻言,心中稍定,暗忖这镜子虽诡异,但也只是个器物,在自己绝对实力压制下,终究要屈服。
她指尖灵力微松,撤去了那部分镇压之力,同时也略微放松了对镜子的空间禁锢,准备接走李淮安。
然而,就在她放开禁锢的刹那。
异变陡生!
镜中仙的虚影骤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划过一抹疯狂与狠辣。
镜面并未吐出李淮安,而是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吞噬之力!这股力量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专门针对她这种与镜身接触的状态!
“不知死活!”陆妗鸢脸色一变,想要松手,却已经晚了半步!
那股诡异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个设定好的“陷阱”被触发。
咻!
陆妗鸢被吸入镜中。
她只觉天旋地转,周围景象飞速褪色、扭曲,她一身惊天动地的道枯无修为,在这诡异的吞噬颠倒之力面前,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镜面光华一闪,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一刻,古镜轻轻一颤,周遭被陆妗鸢布下的空间封禁,因施法者突然消失而失去了大半效力。
镜中仙没有丝毫迟疑,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虚影,“哧”的一声,轻而易举地撕裂了残留的封禁,彻底遁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