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讲台上,白得有点刺眼。
这是寒襄星到云江七中的第二个星期。
一切看似已经进入节奏,但她知道——那只是表象。
在高三十班,每天都有意外。
今天的意外来得比往常更早。
刚上第一节课,后排的两名男生杜景清和程野安就因为耳机线打结吵了起来。
“你他妈别扯我的线!”
“谁让你插我插座的?”
粉笔在她手里一顿,声音卡在喉咙。
她努力维持语气平静:“请安静一点。”
没人理。
争吵持续,甚至有书本被拍在桌上的闷响。
一瞬间,教室的秩序像纸一样碎开。
她走下讲台,想要调解,却被一阵男同学的讪笑声淹没,带头的是周予行。
“哎哟,新老师还挺有胆。”
“反正又是代课的,撑不了几天。”
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脸色僵硬。
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失控”。
黑板上的单词成了背景噪音,她的声音再也压不住那股喧嚣。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理想主义在现实里毫无防御。
她不是他们的老师,只是被暂时丢进他们生活的一个陌生人。
铃声响起,她撑到下课,手心全是汗。
“寒老师,你别太放在心上。”
中午在办公室,组里的陈老教师递给她一杯热水。
“十班那帮孩子,油盐不进。前几个代课的都哭着走了。”
寒襄星点头:“我知道。”
“别太认真。”
“我没法不认真。”
陈老教师笑了笑,摇头离开。
办公室安静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心里涌上一阵无力。
“我到底能不能教好他们?”
她在心里问。
下午第二节,是她的英语课。
她提早五分钟进教室。
学生们还没完全到齐,后排传来嬉闹声。
她没去制止,只安静地在黑板上写下句子:
“We learn not for school, but for life.”——我们学习,不是为了学校,而是为了生活。
字写得端正,粉笔末飘落。
“又是鸡汤。”有人低声笑。
寒襄星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
她转过身,望向教室最后一排——
阮至深正抬头看黑板。
那一瞬间,她与他的目光相遇。
那目光很平静,却有一种意外的专注。
不像是学生在看老师,更像一个人,在认真地理解另一个人。
她开始上课。
学生们依旧时不时说话、走神、打瞌睡。
但她没有停下。
她讲语法、讲阅读,尽量让语气温柔而坚定。
有一刻,她看到阮至深拿起笔,默默记笔记。
那种细节小得几乎微不足道,却让她心里泛出一点暖意。
下课后,她收拾书本。
大多数学生匆匆离开。
教室只剩寥寥几个人。
阮至深还在。
他坐在最后一排,翻看笔记。
她犹豫片刻,走过去。
“你是……阮至深,对吧?”
他抬头,语气平静:“老师还记得我。”
“你上课很认真。”
“没什么。”他淡淡道,“只是想学点有用的东西。”
她笑了:“这句话很成熟。”
“只是实话。”
他语调不冷不热,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诚恳。
她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停了。
“其他同学的情况……挺复杂的。”她轻声道,“你也看到了。”
“他们不是坏。”阮至深合上笔记,“只是没人信他们能好。”
寒襄星怔住。
那句话,像是在她心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细微的涟漪。
她忽然明白,也许她能留下来的理由,不是为了教会他们英语——
而是为了守住那一点“相信”的可能。
傍晚放学。
操场传来篮球的碰撞声。
寒襄星独自走在校道上,风带着尘土的味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三层的灯光,心里轻声对自己说:
“混乱也好,挑战也罢,我要先学会不逃。”
她并不知道,那间教室里,阮至深还没走。
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黑板上那行字——
“We learn not for school, but for life.”
他用笔在本子上抄了一遍,然后又在下面补了一句:
“And for someone who believes in us.”